航企破產第11章破產法成雙刃劍

2011-12-21 08:28:32
來源：上海航運交易所編輯：國際船舶網我有話要說

美國第11章破產法集自動中止條款、適用范圍國際化以及傳說中頂尖律師團等諸多光環于一身，但是對于掙扎在死亡線上的眾多船公司來說，醞釀申請之前還請三思而后行.

美國破產法于1978年確立了現行的制度架構，屬于美國聯邦法律，并由美國聯邦法院執行，該法院專門設立了破產法庭審理破產申請案件。外國的個人或公司在美國進行商業活動，可以同美國的個人或公司一樣，享受美國破產法的保護。美國破產法關于公司破產的內容，主要體現在第7章和第11章，也就是著名的有關清算程序和重組程序的規定。對公司來說，一旦陷入無清償能力的狀態其面臨的主要問題是選擇何種破產程序解決債權債務問題。基本的選擇是在清算和重組之間，也就是在第7章和第11章之間進行。

美國現行的破產法更注重重組而非清算，因為公司按第11章規定申請破產后，公司擁有120天的保護期，在此期間，公司可以不受債權人的追討債務的侵擾繼續營業，并且提出重新組建計劃，以拯救公司，使公司擺脫無力償債的困境，重新恢復生機和活力。

按第11章的規定，公司將憑借未來收益支付部分或全部債務，而不是通過出售財產來支付。法庭受理公司的破產重組申請之后，債權人收回資金的努力被中止，債務人公司將停止支付本金和利息，直到重組計劃付諸實施。在破產法庭批準后，公司可以得到新的貸款并給予貸款者最高的優先權，這種貸款給予了公司新的資金來源。在依據第11章進行管理的條件下，公司繼續經營，破產前的公司經理保持對公司的控制，成為“擁有控制權的債務人”。在破產申請后的前4個月中，經理有排他的權利提出重組計劃，債權人對該計劃進行投票。重組計劃得到投票贊成后，最后交由法官批準實行。

一艘“拖不動”的船

2011年8月，二十年前由集裝箱傳奇人物Malcom McLean一手創建的瓊斯法案內海運拖船公司Trailer Bridge（TB），因總計8250萬美元的優先債權到期，到期的二天，公司就手攜一份重組計劃向位于美國佛羅里達州中區的破產法庭提出第11章重組破產保護申請，該計劃披露，公司顧問翰德證券（Global Hunter Securities）已拋出1500萬美元的持有資產債務人（DIP）貸款，重組計劃還有待法庭的批準。TB希望能借助這筆來不易的現金以維持公司內部運轉及船舶正常運營，據預計2012年3月底前將順利完成破產重組。TB表示，在破產案件審理過程中，公司不愿看到日常開銷出現大幅非正常性緊縮。

對于美國破產法，尤其是第11章重組條款，公司大張旗鼓地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為重組讓申請破產的公司免受第7章清算程序的不利影響，同時使得債務人確保公司的完整資產和法人地位，特別是保住了公司員工的飯碗，重組后的公司價值將滿足債權人的索取權要求。

今年6月30日，TB資產負債表顯示長期債務高達9370萬美元。8月份發布公司二季報時稱，公司債券到期，如若沒有外援，公司只能束手無策，宣布破產。11月15日TB在納斯達克上市的股票價值只有0.33美元，被列入退市觀察名單，同一天TB申請延后一周發布公司三季報。11月28日，TB股票退出納斯達克市場，進而進行場外交易，根據美國證券交易所規定，TB仍需定期提交公司報表備查。

今年10月份，TB公司聯合執行董事William Gotimer Jr 和Mark Tanner正式接替前任董事Ivy Barton Suter時說：“盡管這一決定實屬無奈之舉，但是如果公司破產重組成功，一家重獲生機、大為改觀、低杠桿率的新TB將破繭而出。”

“北歐油輪”擱淺

2011年7月29日，Seaarland提出破產保護申請，3個月之后，成功獲得美國第11章的破產保護，公司兩大債權銀行法國農業信貸銀行（Crédit Agricole ）和蘇格蘭皇家銀行（Royal Bank of Scotland）只有暗自神傷了，當然難過之余他們可以即刻再次向法院提出申請，如果Seaarland不能就公司重組事宜與各方達成一致，法院將在未來幾周之內駁回該案。

盡管法院“公正”地駁回了銀行方面關于撤銷Seaarland申請破產保護的申訴，但是受理該案的法官James Peck強調說：“高昂的破產申請費、律師費將成為公司不可承受之重，況且公司再融資來源還懸而未決，這些都是公司正面臨的巨大挑戰。” Peck對于銀行的極力阻撓深表理解，因為破產重組程序將耗費上百萬美元的律師費，而這比巨額現金都得要銀行先行買單，而銀行之前放出的巨額貸款，連本帶息分文都還未曾進賬。

前述兩家銀行分別貸給Seaarland 9000萬美元和1.22億美元，貸款用來分別建造3艘船舶。銀行本打算等到Seaarland申請破產保護未果之后，對這6艘船舶立即實施止贖，再擇機拍賣以最大程度收回貸款。據估算，法國農業信貸銀行貸款建造的3艘船舶資產價值足以償還銀行貸款，但是蘇格蘭皇家銀行放貸建造的3艘船舶可能面臨資不抵債的困境。法官Peck對于銀行宣稱的前述6艘船舶資產價值“在說話之間迅速貶值”的說法不敢茍同，他甚至明確駁回了由銀行方面指派的船舶經紀行作出的這6艘船舶的估價報告，稱這份報告“即草率又不實”，最終導致法院沒能作出強制Seaarland進行資產清算的判決。與此同時，法官對該公司發出最后通牒，責令Seaarland立即拿出一份得到優先債權人點頭的重組方案，他將通過一系列的進展會議全程監控，首期會議在11月4日舉行。

Seaarland破產案值得業界關注的一點在于無擔保債權人委員會與公司站在了同一戰壕，共同反對銀行清算公司的企圖。該委員會法律顧問、美國Blank Rome律師事務所合伙人 Brian Devine透露，尋求利益最大化是其代表的無擔保債權人目前最為關心的大事，因為一旦公司遭清算，銀行將先于無擔保債權人得到償付。他指出：“如果法官駁回公司重組申請，清算就很可能不可避免，資產將被迫在荷蘭海事拍賣行強制拍賣，拍賣所得由擔保債權人（如銀行）首先瓜分，無擔保債權人可能一無所獲。”

Blank Rome破產事務律師Marc Richards強調，Seaarland集團確實為償還債務做出了實實在在的努力，18個月前，無擔保索取額達到17億美元，公司通過歸還期租船舶等方式，竭力減債，目前這一數額降至3000萬-2億美元之間。“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說我慣于給申請重組的債務人‘放水’，在過去3個月當中，Seaarland沒有絲毫不作為或是懈怠的跡象，更不存在什么惡意申請破產保護之嫌。公司只是出現過度杠桿化、現金枯竭等財務瓶頸，與其他深陷類似債務泥潭的船公司沒什么兩樣，” Richards如是說。

Marco Polo的首席法律顧問Evan Flaschen在主審法官Peck當庭宣布批準公司破產保護申請后對后者說：“我們并不認為今天的結果是一個勝利，而只是一次機會而已，現在就看我們如何利用這個機會了。”同時，在答復銀行方面律師團時，他透露說，我們手頭已經有了4份可令債務延長但有待批準的公司重組初步方案，其中3份方案可能與兩家銀行達成協議。

是福還是禍

近日，Peter Georgiopoulos掌控的船用燃料物流公司Aegean Marine Petroleum Network突然以General Maritime（GenMar）第二大無擔保債權人的身份現身，這無疑成為這家本來就欠下3億美元債券的油輪巨頭走在破產重組道路上的又一只攔路虎。根據法庭數據，Aegean被欠下380萬美元，而第一大無擔保債權人為保險公司Leeds & Leeds，索賠總金額為600萬美元。其他前50名主要無擔保債權人包括意大利Fratelli Cosulich的150萬美元，投行及顧問公司 Jefferies & Company的110萬美元， Addax Bunkering Services 的110萬美元， Northern Marine Management 的 97.5萬美元， Anglo-Eastern的 97.3萬美元，中遠船廠（舟山）的 92.2萬美元以及 Det Norske Veritas 的34.6萬美元等。

2010年6月，GenMar向銀行貸款3.72億美元，隨后又分兩次增發總額為2.48億美元的公司股票，共籌資6.2億美元收購希臘Metrostar公司7艘油輪，這步棋幾乎將公司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收購之后不到半年，公司就開始賣船以補充現金流，今年春天GenMar從私募股權集團橡樹資本公司籌得2億美元用于償還欠下銀行的高額負債。然而，先前欠下銀行的5000萬美元貸款到期，這筆看似小的可憐的現金徹底將GenMar壓垮了。盡管這筆貸款還款期限在今年夏天被豁免延期至年底，但是近日市場人士猜測GenMar幾乎不可能維持現金收支平衡。前述長長的無擔保債權人名單似乎印證了這一猜測。

11月15日，1800萬美元債券付息日的到期最終引發了公司申請第11章破產保護。這次GenMar獲得了橡樹資本1.75億美元的新鮮資金，以及Nordea Bank給予的1億美元“持有資產債務人”（DIP）貸款。另外共同貸給GenMar 9.22億的各大銀行也一致同意，采取分期付款方式，每期還款1.4億美元，直至2014年。這對于GenMar來說意義非常，特別是公司正致力于重建其資產負債表的關鍵時期，延期并分期還款就相當于額外補充公司實際現金頭寸。

目前，GenMar正在與持有其3億美元債券的債券持有人展開談判，公司現有股東預計將全部被清理。無論如何，按照現在的發展趨勢，任何成功重組方案都不得不將橡樹資本奉為上賓，他將成為公司未來最大控股所有人，之后橡樹必然重新任命公司管理層。與股東命運不同的是，這3億美元公司債券的持有人將面臨沒有選擇余地的選擇，按目前形勢發展，他們的全部本金都將化為烏有，唯有通過債權轉股權的方式，用部分或全部3億美元的債券換取未來新生的GenMar股票，而據知情人透露，到底給這些債券持有人多少股份，最終還要由橡樹資本說了算。11月底，從各方建設性的磋商所顯示出的積極務實信號可以看出，債券持有人心里比誰都清楚，要是GenMar重組失敗，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噩耗。按照美國第11章的規定，若GenMar能夠與超過2/3債權人達成協議，法官就能夠批準該重組計劃對全體債權人生效。

GenMar意在通過破產保護取得由北歐聯合銀行，挪威銀行，北方銀行，花旗銀行，斯堪的那維亞安斯基爾達銀行和蘇格蘭皇家銀行等多家銀行攜手提供的1億美元DIP現金來維持公司30艘油輪的正常營運。然而，一家大型國際油輪公司董事透露，按目前的租金水平，GenMar不應該拿手中的油輪當做籌碼賭博，尤其是現貨市場上租金更低，很難為其撈到更多的銀子來支付本就高企的日營運費用。

另外，法院方面建議，無論重組是否成功，GenMar管理層都要有足夠的智慧和勇氣去面對來自失望的投資人可能向法院提起的針對GenMar民事或分級訴訟，因為投資人所有投資都打了水漂。公司在今年5月份以每股2美元的價格增發了總價值5300萬美元的普通股，而公司股票價格在公司申請破產保護的當天收盤價僅有0.16美元，更糟糕的是，公司2009年11月份發行的總價3億美元的債券，也將肉包子打狗。

有分析人士評論說：“可能出現的訴訟官司并不是因為公司申請破產保護本身有什么過錯，而僅僅是因為你申請了美國的第11章，就必然要遭這一難。美國的律師們早就對此司空見慣了，這樣就可以再撈上一兩筆昂貴的律師費，回家過圣誕了。”

11月21日，GenMar彈盡糧絕之際終于收到第一筆3000萬美元DIP貸款，這筆還算及時的救命錢將讓公司30艘油輪大顯身手，這筆錢將用來償付其供貨商、客戶、合作方以及債務人等，以此向他們顯示其繼續營運的能力和信心。12月15日還將舉行最后的聽證會，就后續DIP貸款事項進行討論。破產案研究專家稱，通過籌得足夠多的現金讓在死亡線上掙扎的公司起死回生，是破產案最為核心的難點。如果再融資順利，加之公司基本運營模式健康無恙，該公司很可能最后挺過來。很顯然，未來一到兩年中，鮮有油輪公司能經營得順風順水，但是目前油輪收益遠低于運營成本的窘境不可能陰魂不散。等到陰霾散盡之時，油輪運價又將呈現出一番“春風吹又生”的景象。

三思而后行

盡管美國第11章破產程序集聚慷慨的自動中止支付債務條款、逐漸走寬的國際化適用范圍以及傳說中深諳此業的頂尖律師團等諸多光環于一身，但是對于掙扎在死亡線上的眾多船公司來說，醞釀申請這一程序之前還請三思而后行。

包括General Motors, Texaco, Chrysler 及 Delta Airlines在內的幾大知名跨國公司都曾經歷過第11章的洗禮，重獲新生后紛紛講述著有關美國破產法的神話——破產>重組>屹立。而對于Lehman Brothers, Enron, Washington Mutual 和Global Crossing來說，第11章只是他們通往黃泉路上的最后一碗送行酒而已，破產保護帶給他們的唯一好處只是死刑的執行晚了幾天，僅此而已。

鑒于該程序對尋求破產保護的公司沒有注冊地的門檻，因此前述各家公司紛紛得以搭上此船。然而，無擔保債權人總是感覺自己的利益在公司重組之后遭到踐踏，他們的投資常常被大刀闊斧地砍掉。

在一次進度會議上，有律師曾警告說，第11章不應被固化為拯救債務人的靈丹妙藥，只要進了門，就可以毫發無傷地繼續運營。至少，對申請人來說，申請成本不俗，且扮演的角色尷尬，最傷感的莫過于法院的最終裁決通常都是有利債權人一方。

第11章規定，債務人只需公司董事會簡單多數贊成就可以向法院申請破產保護，無論公司經營狀況惡劣程度到底如何，而且申請前沒有經過任何機構的無償還能力測試。一旦公司提出重組申請，該公司即刻受到自動中止條款保護，禁止任何債權人在世界任何地點針對債務人或其資產采取索償行為。受到保護的船公司可能贏得將近一年的喘息時間，這期間債權人將就債務人出于惡意申請破產保護而起草的重組計劃向法院提出駁回或取消聽證的申請，由此衍生出的法務咨詢費將至少超過100萬美元，這筆費用在整個破產程序中列出了明確的到期支付計劃。另外，無擔保債權人委員會的律師費也要如期買單。

非美國本土船公司之所以紛紛拋棄各自國家國內的破產法，而對美國第11章趨之若鶩，很大程度上是緣于第11章與生俱來的延期支付和域外效力特質。然而，唯一門檻就是該申請公司必須在美國有資產。在Seaarland一案中，紐約債務委員會手握其25萬美元存款足以讓法官駁回來自蘇格蘭皇家銀行和法國農業信貸銀行的否決申請，批準該公司的破產申請。隨后，該公司在英國被凍結的一艘船舶立刻獲得解凍，重新投入運營。

100萬美元對于一個申請破產保護的公司來說絕非一個小數目，況且進入破產程序之后，公司整個運營內幕都將公之于眾，接受嚴格監控。而且一旦公司的破產程序開始，就不可能隨時中止。因此，但凡一家公司能通過協商與債權人達成某種非破產的讓步，就不應該急急忙忙向第11章投懷送抱。

與所有債權人在同一時間、同一法庭討論還債重組問題，還要額外支付所有的律師費，這真真是下下策。況且，快步進入第11章并不意味著什么，活著走出第11章才是關鍵。就如同Dwight Eisenhower指揮的諾曼底登陸戰時所說的：“計劃本身一文不值，計劃得以執行才是王道。”

標簽：航企第11章破產法